第二天一早,我真想爬到屋顶上,看看那几颗葡萄还在不在,我一直担心大椿树嘴馋会偷吃了那几颗葡萄
五颜六色,秋颜醉眼
金风掠过群山艳
映山红欣喜树林飞,缤纷落叶河滨恋
危岸苍松,平静霄汉
飞流急浪云烟散
深峡平地聚甘泉,游客多数惊声叹
这首《踏莎行秋赏桐枧冲》,在我可见,几乎即是王教师长久蜗居,襟怀逼仄,肌力渐弱,肺廓扁平之后的情绪井喷
我说,我说,我只是想摘个苹果留个纪念,就一个,就摘了一个
我不记得兜里还有一个了,我只说,就一个,就一个,有点语无论次,还伸出手给大嫂看
不知道大嫂看是没看,大嫂是不是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见
我越说越伤心,蹲下去,眼泪掉下来,模糊了视线
我伸出一只手,手指张开,哽咽地说,五年了,我在这所学校生活了五年,五年哪,我就想摘个苹果做个记念
从想就想摘,从前的榆树只长叶子,现在结苹果了,多难得呀
我反复强调这个理由,用五年的时间抵一个苹果,不算过分,不算过分
听不到大嫂说话,只有我在说,不停的说
我所生存的场合,真实来说见不到真实的秋天,若真的说要见到,那便是不知不觉,在你手足无措地功夫,秋,来了
他甩一甩头,拍了拍脸,强行地把泪水安顿到一个恰当的地方——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泪水是不应该到达脸上的
男人的泪水该是潜流,就像一口古井,能藏天光,能收鸟影,风暴在窍后,潮水在心底
接着,他又安顿了头发、衣服和鞋子,它们在拥挤的闷罐车上给搞得很乱,很皱,它们必须平顺,挺直,干净,洒脱
在妻子的学校里,它们必须处在一个得体的位置上
当所有这一切都做得无可挑剔后,他才开始迈步
是的,迈步,一种得体的步子
挺直胸脯,不紧不慢,面带微笑,遇人点头,谦谦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