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寒风凛冽,李嘎子裹一件破棉袄,缩着肩膀,两手拢在袖子里,跑到供销社取暖
老鞠在地当间砌了火炉,黄泥羊草抹面,铁皮炉筒向上拐个直角,伸到窗外
柴禾柈子在炉膛里燃烧,哔哔剥剥响,屋里热烘烘
李嘎子围着火炉,抬起一只脚,在炉膛边烤火
他趿拉的薄胶鞋,脚趾在冰雪中冻肿,脚背发紫,脓血已经凝固
脚后跟结一层黑痂
他的裤腿吊在脚踝骨之上,膝盖和屁股补着补丁,由于衣服单薄,他双腿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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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在大西北的人,因了气候温度环境等等因素,一年中的相当一部分时间,都要感受寒冷这一来自身体的基本感觉
以什么方式御寒,在这个阶段是等同于每天的吃饭、睡眠一样平常而重要的事
近些年,寒冷的时间段并不以二十四节气中的春夏秋冬四季来将冬季分割为三个月,即使在时序上的春天,寒冷仍然尾随其后
这期间,冬与春,春与夏的变换相当模糊,几乎没有明显的过渡
到了阳历5月初,有那么一天,突然地,人们脱了毛衣,换上短袖,感觉已是实实在在热风扑面的夏天了
有关方面的专家称这是“厄尔尼诺”现象,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当然有环境污染因素、自然界的特殊变化等等许多,全球气候变暖的趋向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冬天的寒冷程度较之十年二十年以前,大大减低了,随之而来的是干燥无雪或少雪的冬天,人们习惯上称之为“暖冬”
即便是“暖冬”的风,夹着飞沙枯叶穿越乡村广阔的田野和低矮的院墙呼啸而过后,生活困顿的村民们依然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这风便是村民们常说的“老牛北风”,在越来越干冷的冬天,“老牛北风”会时不时光顾贫瘠的村庄,像一个历经千年的顽童,嘻嘻哈哈的,把树上的枯叶、地上的垃圾及所有可以掀动的东西挪个位置,制造一起起“废物”乱坠事件,行人们的目光一下子模糊起来
这样的天气,村民们大多窝在自家或邻家的炕上,炕洞里新填上了树叶和麦草,炕上的人有时能听到柴草燃烧的声响
土炕的周围和墙角的鼠洞里时不时会冒出呛人的浓烟,纸糊的窗户可能有了破洞,被岁月的尘埃熏染得一塌灰黑的茅屋顶梁,或许悬挂着蜘蛛织就的网丝,在未来的时日摇摇欲坠
这是我记忆中最为明晰的一个片断
我的童年与少年就在这样的村庄和茅屋中渡过
那时的天气当然比现在冷了许多,说泼水成冰毫不夸张
那时御寒的衣服,多半是破旧的穿了几代人棉衣,棉花最初的温度和厚度,早已被前辈和岁月剥蚀了,穿在我辈身上,只剩盔甲一样的沉重和冰凉
短尺少寸的衣衫,在寒冷的岁月里是何等无助,我的过多裸露在寒风中的四肢,暴露着一种残忍的青紫和红肿,在日复一日的风雪摧蚀之下,有一天,手背和脚后跟的皮肉终于向严寒屈服,流出烂桃一样的脓血
而发于四肢的疼痛,剑一般直逼心脏
曾经纤瘦的手背随着岁月的流逝堆积了过多的皱褶和脂肪,它们像一些平原上的小丘陵,突兀于我的手背之上,几片当年冻疮痊愈后留下的疤痕,顽固而清晰地陷于其中——这些疤痕依然固执地保持着当年的质地:表皮干燥、略硬、缺乏弹性
它们忽略了此后所有岁月的风霜雨雪,只存在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某一个冬天
这个冬天在我的手背上形成的疤痕,就这样以一种几乎不变的姿容呈现于手背之上,面对手背上容颜未改的疤痕,我全身那些曾经的娇嫩肌肤难免黯然神伤
这些疤痕当然是寒冷的印记
这几枚印记是少年时期一段寒冬的隐痛,一直顽固地再现并标记于我生命中所有的寒冷岁月
蓄意是什么?蓄意是人生的钟摆片刻遏止不得;蓄意是太阳升起的场合,光彩四射
即使卑下头表白悲观,那么昂发端便是蓄意
蓄意的路,千条万条;蓄意的河,到处可入大海
32、我想我还是会很爱你们,不管以后我们走向世界各地,也会永远记住美好的时光
愿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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